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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谣14

14、

自那日吴府前一拥，吴邪又有好久没有去将军府见过张起灵。

  

那天晚上一顿话说的不明不白，吴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见张起灵，该说些什么。

吴邪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表明心意了吧，张起灵应该也听懂了，不然张起灵为何要讲那样的话 又为何要吻他。

  

只是吴邪虽说控着面子身子不动弹，心可没消停过。

  

端午节前货物又是多了不少，王盟只看着吴邪有的时候盯着码头来往的船只发呆，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。

  

吴邪在想以前的事儿。

  

他记得小时候一直在京城，后来吴家又搬到江浙住了几年，近几年才返回京中。

  

张将军出了向西征讨，就应该是一直在京城了。

  

可吴邪记得那时候自己已经十来岁，要说不记得事也不应该啊。

  

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。

  

“少爷？”

  

“少爷？！！！”

  

“少爷！！！！！！！！”

  

“啊！”吴邪回头看着王盟张牙舞爪地在他面前，道：“干什么？”

  

王盟：“……”

  

“这批货都点完了，没有差错，太阳也快落山了，我们是回府还是去饭馆？”

  

吴邪只神神叨叨地道：“哦哦哦，好。”

  

王盟：“……”

  

吴邪看着王盟立在原地快要无奈死了的样子，才回过神来，道：“啊，那个什么，你先回去吧，晚饭不用管我了，我自己出去走走。”

  

“那少爷你早点回来啊。”王盟看着吴邪这个样子还真不太放心，恍恍惚惚的，别撞了树才好。

  

树吴邪是绝对不会撞的，不过被石头绊一下什么的就说不准了。

  

吴邪在山上险颇处走着，险些崴脚滚了下去。站稳之后看着脚下那几个圆滚滚的石头，暗骂了一声。

  

落日余晖，一束束炊烟袅袅飘起，山顶尽是好风光。吴邪找了棵大树，三两下爬上去，寻了个结实些的树干倚着，看着火烧云把天边染红。

  

西部边塞的夕阳是什么样子的？

  

红沙斜阳，孤林淡日，茫茫天野，刀戟冰凉。

  

壶殇满灌，篝火一方，炙肉几捧，斗志昂扬。

  

大概就是这样的画面了吧。

  

吴邪想着张起灵穿着盔甲沙场征战的样子，黄沙漫天，马蹄飞踏，率千军万马。

  

只是边塞远没有吴邪想象中的那么美，边塞的夕阳是被血染红的，边塞的沙地是骨头堆积风化换来的。

  

边塞，并没有词本里写的那么动人，那些美景佳谣不过是定格一瞬，死亡的恐惧和权利的渴求才是常态。

  

也许大漠里的夕阳的确要更美一些，可边塞每日被鲜血浸透衣衫的戍守将士并无心欣赏。

  

吴家有的时候也会和西部几个部落里的商人做些生意，不过这些大多都是吴二白去，吴邪从未去过边塞。

  

吴邪闭着眼睛在树上小憩，想着张起灵驰骋沙场，打的敌寇落花流水的凛凛威风是什么样子。

可他越想心越乱，总觉得张起灵那样的人，他和他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可跨越。

张起灵那般的人物，岂是能与他平稳一生的呢。

—

崇德殿。

  

张起灵站在御前，眉头紧皱。

  

殿前皆是被皇上匆匆叫过来的大臣，西部又来书信，群臣皆乱。

  

他上次出征之时就知道，此去最多也只能换来三五载安生。

  

野草是烧不尽的，只要留住根在，就是烧不尽的。

  

只有连根拔起，才能一劳永逸。

  

西部派使者提出求和条件：求娶正统嫡亲公主。

  

可朝野皆知，圣上没有嫡亲姊妹，更没有与皇后所生的嫡出公主，后宫内几个妃妾所出不过庶出，哪里算得上什么正统嫡亲。

  

眼下到哪里去找来一个嫡亲公主送往西部和亲？

  

这些冠冕堂皇都是借口罢了，殿上的人都知道，不过是乱党讨伐开战的理由。

  

最迟不过半年，至今年年底之前，必又有一场大战。

  

飞骑将军曾对他说过，早些退出朝堂过安生日子是最好的，况且当年张起灵杀敌绞乱也不过是为了救出含冤入狱的飞骑将军，替他报仇罢了。

  

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张起灵，且瞧瞧那些源源不断送到他府上的东西便知晓。

  

手握重兵，必会被疑心功高盖主，伴君如伴虎，圣意不可揣测，怎知哪一日灾祸临头。

  

张起灵一人是无妨的，他只是不想连累吴邪，连累那个少年，若真到了大厦倾塌那日，若被那些人知道他与吴邪的关系，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吴邪。

  

可逃离庙堂，边塞百姓必将苦不堪言，如今朝中局势，大厦倾覆不过时日。

  

成功易守功难，本也就是不愿在朝堂明争暗斗的。与其纠结其中，不如一了百了。若此战能将西部王室彻底铲除，也是时候交出兵权，离开这是非之地了。

  

“张爱卿，你觉得此番该如何？”

  

“等。”

  

“等？等什么？”圣上又道。

  

“等西部王室按捺不住，出兵进攻。”

  

“张将军！您说的倒是轻巧………”

  

张起灵转首皱眉看了一眼打断他说话的那位同僚，那人便被这冰冷眼神震得不敢出声了。

  

“戍守将士都是臣的部下，必要之时必会派人告知臣西部实况。那时出兵，绝不会延误军机，且此战劳费日久，边塞之地运粮草不易，实在不宜提前与西部对峙。”

  

“张将军，您的部下？告知您？这话听起来，倒像是西部将士听命于您而非陛下，将军，纵使您是朝廷有功之臣，也莫要僭越了。”

  

朝中看不惯张起灵的人一抓一大把，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，拼本事拼不过，张起灵清心寡欲孤言少语，挑错也挑不出来，今日难得能找到个口子折腾起来，他们肯消停才怪。

  

张起灵听出这些人话里有话，这是在提醒皇上，功高震主，兵权太大，唯恐张起灵谋反。

  

张起灵没有理那些下流之辈，继续道：“臣有九成把握击退西部乱党，七成把握保西部三载无恙，三成把握根除西部叛乱王室。”

  

别说九成把握，西部此番显然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了，随便再换任一人来，都不敢说自己有几成把握能活着回朝，更别说平定叛乱。

  

可这些人一贯如此，排除异党的本事无人可敌，若说其他的本事，聊胜于无罢了。

  

张起灵走到大殿中央，撩起前袍，屈身而跪，并未理会耳边杂语：“若真到匈奴按捺不住之时，臣自请出征伐敌，若臣能一举歼灭西部叛乱王室，彻底铲除边塞祸根，保边塞三代之内再不起硝烟。愿陛下恩准臣凯旋后上交兵符，许臣不再过问朝堂之事。”

  

张起灵此言一出，鸦雀无声的朝堂霎时细细碎碎的声音议论不停。

  

不知道多少人打好了弹劾张起灵的算盘，如今竟一下也使不出来。对于君王来说，此法既能平定边疆又不威胁集权，如此当然再好不过。他也确确实实忌惮张起灵手中的兵权。

  

圣上许，当即下旨，若虎骑将军凯旋而归，封国公，赏封地，金万两，丝万匹，配享太庙，子孙袭爵。

  

张起灵叩头谢恩，心中却并未松懈丝毫。

  

三成把握。这三成把握，他是把自己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算进去的。也就是说，若真要将西部王室彻底铲除，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，若是自己以身殉国战死沙场，吴邪该怎么办。吴邪甚至还没记起来他是谁，幅画他也还未补完。

但他必须尽全力争一争，争出余生的安稳奉给他心尖上的少年。